太阳西沉,夜幕渐渐降临在伊斯图埃。银月东升,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帘,洒在地板上,映下洁白的倩影。房间里面,灯火已经熄灭,结束了一天的工作,朱莉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熟睡着。
忽然间,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。这显然不是报时的钟声。响亮的钟声让朱莉一下子惊醒,她很快意识到,这是村里紧急集合的时候才会敲响的钟声。她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,打开房门,门外很多村民都在慌忙奔走,人们的脸上除了倦容,还带着疑惑以及不安。朱莉与其他的村民一道,赶到了村中央的广场。在她赶到时,很多的村民已经集中在了那里,围在广场一角的木制高台周围。那是日常用于向村民发布告示,或者庆典时用于表演的高台。高台上的火把将周围照亮,朱莉在人群的外围,有些看不清里面的状况,但是众多的人聚集在这,人群竟然鸦雀无声,让朱莉不禁踮起脚来,努力看向人群中央。
十几名高头大马的壮汉,手举着火把,站在高台四周,高台上站着两个人,一个朱莉认出,是这里的村长,一位银发白须的老人。另外一个,穿着长长的罩衫,带着兜帽,不但看不到脸,全身也都隐藏在罩衫之下。
当朱莉再将目光转移到高台之下的几名壮汉身上,她不由得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,才没有叫出声来。
他们有些是光头,有些则是寸头,不过黑色的发色赫然可见。当然,还有他们深褐色的皮肤。他们穿着皮质的马甲,露出粗壮的手臂,有些人的手臂上,可以看到黑色的纹样,诡异的形状让人不寒而栗。当然,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,是他们腰间携带的兵刃,以及在火光照耀下如鲜血般的红色眼睛。
环顾四周,朱莉发现自己周围的所有村民都面带惧色,大气也不敢出。有的人在发抖,有的人在默念,有的人眼中已经闪着泪水。朱莉的脑中一片空白,但她知道,自己在别人看来,肯定也跟周围的这些村民一样。
不知道等了多久,从人群中央传出一个声音。似乎是从高台上那个看不到相貌的人那里发出的。
“这就是所有人了吗。”虽然听得懂说出的话,但这声音却更像是野兽的低吼。
“是的。。。我想是的。”他村长战战兢兢地说道。
“你明白我说‘所有人’是什么意思吗。”那个声音冷冷的说道。
村长只是张开嘴,却说不出一个字。
“我说‘所有人’,就是不管男女老少,不管是无法走路的老人还是尚在襁褓的婴儿,甚至是无法行动的病人,我要他们全部都到这里来。”那个声音发出的命令让人无法抗拒。
听到这话,村长马上又战战兢兢地叫着几个村民的名字。被叫到的人慌忙的离开了广场,不一会,那些人又回到了人群当中,有的搀着步履蹒跚的老人,有的抱着襁褓中的婴儿,有的则背着气息微弱的病人。
“这一次,真的是所有人了吧。”
村长颤抖着点了点头。
“很好,”那个声音放大了音量,站在人群后排的朱莉也听得清清楚楚,“伊斯图埃的罪人们,听好了,你们生为神的子民,原罪是与生俱来。今天我来到此地,不为其他,而是给你们一个千载难逢的赎罪之机。生在如此偏僻之地,却可以得到本座恩泽,你们应该倍感光荣与幸运。”说罢,他解开身上的罩衫。当罩衫从他身上滑落,朱莉与所有的村民一样,张大了嘴,倒吸一口凉气,发出无声的尖叫。
他的头上戴着满是倒刺的铁盔,头盔将鼻子以上整个罩住,只是在两个眼洞里露出如蛇一般的眼睛。嘴巴不可思议的延伸到接近耳后的位置,微张的嘴中可以看到毒蛇般的尖牙。上半身形状与一般男人并无二致,只是血红色的皮肤与利爪般的黑色指甲让人毛骨悚然。下半身则完全像是马的后肢,只不过本该是马蹄的部位却长着鳄鱼般的利爪。
即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,朱莉的内心深处却清楚的知道,这,是一个恶魔。
“我名为考瑟斯,暗与毒的使者,无上魔王塞缪尔的仆从,”那低沉的声音仿佛不是从那张血盆大口中发出,而是直接由喉咙传出的,“昨日,一名毁灭之子造临了你们的村子。毁灭之子,神之罪的集合,灾厄的源泉,必须由恶魔的族人亲自制裁。”
“为了追踪毁灭之子,我的两个同胞已经不幸牺牲,”恶魔接着说道,“据我们所知,她金发碧眼,身着白裙。她于昨日傍晚到达这里,之后的行踪不得而知。”
这一瞬间,朱莉已经明白恶魔在寻找的人是谁。她双手紧握,顶住额头,用颤抖的双唇默默地念着祈祷的经文。
“我可以确信,在你们之中,我看不到毁灭之子的身影,”恶魔又说道,“但是我也知道,今天白天,毁灭之子必定经过了这里,也就是说,你们之中有人必定今天见过毁灭之子的身影。只要你们之中任何一人,提供给我有关她的行踪,经由我亲口传达,塞缪尔大人必会大赦汝罪,庇佑村子平安。”
朱莉依旧低头默默地祈祷着。紧紧握着的指尖已经开始发白,颤抖还是没有停止。
恶魔话音落下,接着就是死一般的沉寂。只有火把噼啪燃烧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。
过了一会,恶魔转向了身边的村长。
“我知道你们面对吾之威严,诚惶诚恐,但是我的时间紧迫,希望你们可以尽快配合,”恶魔说着将手搭载了村长肩上,村长瞬间面色铁青,眼中泛泪,“我们所需只是几句消息,要说出口,并非难事吧?”他转向台下的人群。
“你走吧。离开这个村子。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,也没有你要打听的消息。”这时候,人群里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。
朱莉突然睁大了眼睛。她认识那个声音。是维特阿姨。
“这就是你想要说的吗?”蛇一般的眼睛转向了人群中的维特。她的脸上并无恐惧的神情,反而是带着怒气与坚定。
“我们与恶魔无话可说。”维特的话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。
“我希望你们可以明白一点。”恶魔的嘴稍稍列开,话音刚落,竟然从高台上消失了踪影,只留下一缕红色的烟尘。突然,人群中传来惊恐的尖叫,尖叫中心的村民开始四散奔逃,而站在高台下的维达尔则迅速围到人群四周,抽出刀斧,阻止有人逃出广场。刚才围着高台的人群现在变成了围着一片空地,在空地中央,正是刚刚还站在高台上的恶魔。恶魔的手举在半空,手中抓着正在痛苦挣扎的维特。她的脖子在那只手的怪力下已经变形,黑色的指甲刺入皮肉,渗出道道鲜血。维特的手脚在空中无力的乱挥,刚刚涨红的脸现在正渐渐地失去血色。
“我希望你们可以明白一点,我需要的是毁灭之子的行踪,”恶魔接着刚才的话说道,“那以外的任何回答,我皆不认可。”说完他松开抓着维特的手,维特重重的摔在地上,却连发出惨叫的力气也没有了,只是微弱的喘息着。
“天杀的恶魔,无论我们是否回答它的问题,它都准备将我们赶尽杀绝!”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。
“被诅咒之物,快滚出我们的村子!”另外一个声音吼道。
“都给我闭嘴!”看守的维达尔喊着,却没办法从人群中找到声音的来源。
“我们不会答应恶魔的要求的!”
“你的威胁对我们不管用!”
“滚出我们的村子!”
越来越多的喊声从人群中传出,很快村民们变得群情激奋,愤怒的吼声响彻夜空。
就在这时,一个青年从人群中蹿出,手中握着短刀,冲向恶魔。
“死吧!污秽的灵魂!”他大叫着冲了过去。
然而他刺中的,却只有一团红色的烟尘。还没来得及惊愕,他已经倒在了地上。他的左胸被开了一个大洞,鲜血瞬间将地面染成暗红。
刚才暴怒的人群,一眨眼又恢复了死寂。
“啧。没想到还是动手了,真是麻烦。”恶魔将右手一甩,手上的鲜血飞溅在地。
“对不起了,伊斯图埃的罪人们,”恶魔用遗憾的语气说道,“你们非但没有诚心赎罪,反而还要罪上加罪,为张正义,”它将右手高高举起,“只有将你们就地正法。”
说罢,它将右手向下一挥,人群的边缘立刻传来了惨叫。守卫的维达尔人看到恶魔的命令,开始如野兽一般,无差别的砍杀身边所有的村民。聚集在广场中央的人群开始溃散,女人和孩子开始拼命逃跑,男人们则拿起身边所有可以用的道具,木棒,石块,向维达尔人冲去。四散的人群中,一个红色的身影闪来闪去,所到之处,鲜血四溅,悲鸣四起。
侥幸逃离广场的人们,有的慌忙的跑回家,反锁房门,但木制的房门被刀斧轻易地劈开,在房间中无处可逃的村民只能血溅当场。有的村民试图逃出村子,却被一闪而过的恶魔击穿了心脏,无一幸免。奋起反抗的男人面对维达尔的强壮身躯与阔斧利刃,有的丧失战意,落荒而逃,被追上砍杀,有的英勇奋战,却力有不逮,难逃一死。只有一名机敏的男子,趁着恶魔在村子边缘追杀逃跑的村民,悄悄骑上马,向着反方向奋力奔去。然而就当他马上要离开村子之时,一支不知从何处飞出的羽箭,呼啸着撕开空气,衣服以及皮肉,深深地插在了他的背上。虽然马并未停下脚步,但是马上的男子已然无力的倒在了马背上。与此同时,村子的边缘,一个维达尔看到马已跑远,为手中的长弓再次搭上了箭,转向了其他逃跑的村民。
过了一段时间,刚才喧嚣的村子,又一次恢复了沉寂。
朱莉侧躺在冰冷的石板路上,用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腰部。她可以感觉到,温热的液体正在从她腰间一道深深的口子中汩汩流出。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,而且每一次呼吸,都比前一次更加微弱。她用尽全力不让眼睛闭上,但是眼前还是开始变得一片漆黑。
但就在这时,红色的身影在眼前闪过。
她隐约的看到,那红色的恶魔蹲在了她的面前,蛇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。咧开的大嘴像是在无声的笑。
“哦,这位小姐,没想到受了这么重的伤,还可以撑到现在啊。”恶魔的口气简直像是日常的打招呼。
朱莉想要发出声音,却发现喉咙被什么粘稠甜腻的液体糊住了,只是嘴唇微微的动了一下。
“这样吧,小姐,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了。”恶魔咧着它的大嘴。
“这样一个偏僻的村子,如果有一天,突然在夜里发了大火,整个村子毁于一旦,熟睡的村民们来不及逃跑,被尽数烧死,也不会有什么人怀疑吧?”
这便是朱莉停止呼吸前,听到的最后一句话。
看到眼前的少女双目失焦,恶魔诡笑着站了起来。这时维达尔人们已经从村子各处聚集过来,在恶魔身后列队。十数名的维达尔人,没有一个人的身上和兵器上,不沾染着血污。
“你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。”恶魔头也不回的说道。
“请您放心,考瑟斯大人。”一个维达尔人上前说。
“现在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,我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,”恶魔说道,“留下几个人,速度把事情处理掉再跟上来。其他人,现在就跟我出发。”说罢,恶魔转身向着村外的方向走去,维达尔们也紧随其后。刚才回应它的维达尔,则叫住五名同伴,六人向着村子深处跑去。
回到村中广场的六个维达尔,取下了广场中照明用的火把,人手一把。领头的人这时对着其他人说道:“把街道上的尸体尽可能的都搬到房屋里去,然后再点火。动作要快,考瑟斯大人是不允许迟到的。”
“喂!你给我好好听着!”他突然发现面对着他的一个人正在盯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,似乎并没有在听他说话,发怒吼道。
“在这之前,看来还有别的事要解决啊。”被训斥的人并未把视线移回来,反而是丢下火把,拔出了腰间的砍刀。看到这一举动,其余的维达尔也纷纷看向他盯着的方向。他们看到,夜幕之中,缓缓走来的一个人影。
“怎么回事,还有幸存者,还是说是路过的人。”一个维达尔说道。
“幸存者也好,路过也好,都无所谓,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。”领头的人说着也拔出刀来,其余的人也都将兵器握在手中。六人向着人影的方向走了过去。“这个时候,在这个村子里面的,除了我们之外,不允许有别人。”领头的人走在最前面,手中的刀已经高高扬起。
然而忽然间,领头的人停止了脚步。他身后的五人反应液都与他一样。六个维达尔人瞪大了眼睛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握着兵器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。
因为他们六个都看到了同样的景象。从暗处走出来的人,乍看像是萨维尔,却有一头灰色的短发,面无表情,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像地狱的业火般闪烁着。手中握着的长剑,通体散发着至寒的湛蓝的光辉。眼前的人每走近一步,维达尔们的心跳便加剧一分。他们甚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眼前之人产生如此的恐惧。令他们颤抖的,是他们的本能,深埋在一族的血液中,古老的记忆。
“你。。。。你到底是什么人!”维达尔人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绝望。
然而回应却只是一声低吼。这吼声与恶魔的声音又不相同。更加的低沉,更加的原始,更令人不寒而栗。
“呀啊——!”领头的维达尔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喊,用尽全身力气,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冲了出去。身后的五人见状愣了一下,随后也都如发狂一般,杀上前去。
没过多久,深夜中本该悄无声息却无比喧闹的小镇,恢复了它原有的寂静。
不远处的海岸,水天的交界处已经泛起橙红色的光辉。夜色中的白色悬崖也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。伊斯图埃的天空中,东方的星晨开始淡去,深蓝的天际开始转为暗红。几片孤零零的残云,也被朝阳染上了血色。
当艾琳来到村子边缘时,天已经是微微发亮了。她气喘吁吁,步履沉重,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洇透,还是没有停下自己奔跑的脚步。
当她看到村口的第一具尸体时,还没有停下,直到,她看到更多。
道路上,鲜血如同雨水一般,渗透了石板的每一个缝隙。躺在路上的村民们,既有老人,也有妇女。深深地刀口在每个人身上都清晰可见,而每个人都无一例外的被刺穿了心脏,即使身上的刀伤已经足以致命。有的人,脸上还依旧保留着逃跑时惊恐的表情。有的人手中还握着木棒或者石块,但这些并没有从维达尔那里保护他们。有的人,手还紧紧的握着自己的丈夫或妻子,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儿子或女儿,但他们之中没有一人可以幸免。
面对这样的景象,艾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,泪水迅速充盈了她的眼眶,顺着脸颊流了出来。但是她并没有哭出声来。她的表情并不是悲痛,却是挣扎,她大口的喘气,攥紧了拳头,然后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脸,用力的搓了几下。
当她放下手的时候,泪水已经从她的眼中消失,她的脸色依然惨白,但表情却变得坚决。她站起身来,努力的把视线保持在前方而不去看脚下,继续向村子的深处走去。
又走了一阵,她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。
躺在路边的,是一具维达尔的尸体。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长刀,他的鲜血甚至还没有凝固。他的身体上有一处巨大的切口,从左侧的肩膀一直延伸到右侧的腰际。而他的表情,甚至比周围那些村民更加的绝望。
虽然不解维达尔奇怪的死状,艾琳还是尽快的把视线从尸体上面移开。然而她的余光似乎瞬间瞟到了什么,让她不情愿的又看向那具尸体。尸体的背后,带着一个长长的包裹。用麻布粗糙绑起来的包裹,细长的形状甚至不像是剑一类的东西。
盯着那包裹看了一会,艾琳似乎明白了什么,她在尸体身边蹲下,将头侧向一边好尽量的不去看到,凭着手的摸索,解开了包裹,抽出了里面的东西。
那是一支手杖。纯白色,接近一人高的手杖。虽然是木制的,但是表面却泛着珍珠般的光泽,光洁如玉,毫不粗糙,杖体还可以看到隐约透出的优美纹路。在杖尖的部分,木材分成六枝,向上延伸,又在顶端聚拢,形成一个宝石的形状,美轮美奂的外形却毫无人为加工的痕迹。这显然不是一支普通的手杖,这是一支如假包换的法杖。
看到这支法杖,艾琳一瞬露出了欣喜的的神情,她双手紧握住杖身,将它贴紧胸口,闭上眼睛,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杖尖。当她睁开眼睛,严峻的表情又回到了脸上,她撑着法杖,继续走向村子深处。眼前的道路渐渐变得宽阔,终于,中心的广场出现在她的眼前。当她一步步走近广场的入口,前方一阵声响开始传入她的耳中。当她一步步前进,声音也渐渐变得清晰。一阵有节奏的“哧,哧”的声响,在远处很难听出是什么发出的响声。就在她一只脚已经跨入广场的时候,才突然清楚的听出,那是利刃刺穿血肉发出的声音。在同一瞬间,她也看到了,在广场的另一端,一个在动的人影。
她马上一个箭步,闪进了墙角的阴影中,惊魂未定的她后背紧紧地贴着墙面,一只手捂着胸口,急促的喘息着。过了一小会,她的表情稍微镇定,呼吸变得平稳,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。但是那个声音还是可以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。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地移到墙角边,小心翼翼的探出头,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。
在广场的对面一端,一个人正蹲在地上,他的眼前还躺着一个人,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,似乎已经死了。然而蹲着的人竟拿起手中的长剑,重重地刺到尸体的身上。一下,一下,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。地上的尸体不知被刺了多少剑,已经是血肉模糊,面目全非。而蹲着的人也没有比尸体好到哪去,他满脸是血,全身暗红,每刺下一剑,还是会有鲜血溅到他的身上。由于相距较远,光线也暗,艾琳几乎只能看清那人的轮廓。看到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,她壮起胆子,缓缓地离开墙角处,踮着脚尖,冲刺着迅速的躲进了前面的另一个墙角后面。
这下与对方相距更近,艾琳再一次从墙角后探出了头。她眯起眼睛,用力的想要看清对方的样貌,然后,她便看到了,他灰色的头发,还有大大的睁着,却黯淡无光的琥珀色眼睛。她很清楚的知道,那个人究竟是谁。
当她意识到自己发出尖叫,用手捂住嘴巴的时候已经晚了。蹲在原地的伊恩迅速的将头转向了叫声传来的方向,就好像是啃食猎物的鬣狗洞察到响动时的反应。
明知道对方是伊恩,艾琳却一动不动的躲在墙后,屏住呼吸,手脚都在微微的颤抖着。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伊恩。事实上,背后传来的气息比她曾经感受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可怕。身后开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,一步一步,越来越近,然而艾琳的身体却不听使唤,只是僵硬的呆在原地,汗珠开始不断的从她的额头渗出,从她的侧脸滑下。
然而就在这时,背后的脚步声停止了。
时间仿佛停止了,空气也似乎凝固了。周遭一片死寂,艾琳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。
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,她闭起眼睛,咬紧牙关,转身再次将头探出了墙角。
当她睁开眼睛,广场上已然看不到伊恩的身影。她向广场四周探视,依然一无所获。
虽然感到不解,但是她也不禁松了一口气。然而,就在她转回身去的一刹那,发现那个浑身是血的伊恩,就站在自己眼前。
伊恩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,血污已经将他的脸覆盖大半。但他的眼睛不再是是空洞无神,红色的光在他的眼中剧烈的跳跃着,就好像是要将一切吞噬的业火。他的手中依旧握着那把长剑,不同的是,整个剑身都包围在寒冷的蓝光之中。
这次艾琳甚至没有发出尖叫。事实上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已经冻结,让她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。
眼前的伊恩突然大吼一声,吼声好像扑食的野兽,狰狞的表情宛如画中的魔鬼。他将长剑高高举过头顶,这一瞬间,艾琳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样子。也就在这一瞬间,她蜷起身体,张大嘴巴,用尽全身力气,发出一声响彻四周的大喊。与那个时候一样,求生的本能让她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。
听到大喊的伊恩稍稍愣了一下,随即还是将剑挥了下去。然而这一愣给了艾琳足够的时间,让她及时的扑倒在地,躲过了原本是必死的一剑。可是艾琳没有看到的是,伊恩挥下去的剑竟轻易地切开了石砌的墙,留下一道深深地切口。
看到艾琳躲过了自己的劈斩,伊恩这一次双手将剑高高举起,剑尖向下,直指倒在地上还未起身的艾琳。然而就在同一瞬间,艾琳也伸出右手,将手中的法杖对准了伊恩。
“地缚缠身!”
艾琳喊出咒文的同时,墙体以及地面的岩石,瞬间改变了形状,化为一只只粗壮的手臂,迅速的缠住了伊恩的双手以及身体,让他动弹不得。这个时候,伊恩手中的剑尖距离艾琳的后背只有大概一寸的距离。
被岩石的手臂牢牢缠住的伊恩,顿时发出狂怒的嘶吼,全身开始剧烈的抖动,用力的拉扯,想要挣脱法术的束缚,然而岩石却是纹丝不动,紧紧地压制住伊恩。
“伊恩。。。。你是伊恩吗?”镇定下来的艾琳站起身来,面对着眼前头发蓬乱,衣衫破碎,满身血污,面部狰狞的伊恩。
她得到的回应只有怒吼。但是这样的眼睛,这样的头发,这样的面容,她不需要任何回应,就十分的清楚,眼前的人就是伊恩。
“你不认识我了吗,伊恩?”她的声音和表情变的忧伤。
可是伊恩的表情和动作完全没有变。他依旧嘶吼着,狰狞着,扭动着身体,他的手臂与岩石剧烈的摩擦碰撞,衣袖已经支离破碎,露出的手臂上已经满是擦伤和淤青。
“。。。。伊恩,我知道,现在的你,一定很恨我,是不是?”艾琳的声音开始颤抖,她的眼中开始闪着泪光。
“我的到来,带来了维达尔,破坏了村子的安宁,而我的离去,却招来了更多的维达尔,导致了村子的灭亡。你为了保护我,杀死了追赶我的维达尔,而其他的维达尔又为此,杀死了全村的村民。那是你视为家人,你最想要保护的人们,你保护了我,却没能保护他们。你帮助了我,却因此失去了你的家。。。。”她的话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。
说罢,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,再一次将法杖指向了伊恩。
“地缚离身。”她的嘴角微微上扬,轻轻地念出了咒文。
岩石的手臂一下子缩了回去,恢复了墙壁和路石的样子。解脱了束缚的伊恩,没等艾琳有任何反应,伸出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,将她一把摁倒在地。当艾琳从痛疼中睁开眼睛,她看到伊恩扭曲的脸离她只有几寸,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。而他手中的剑尖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咙,她可以感觉到,剑上的蓝光看似寒冷却炽热无比,碰触到的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剧痛。
可是她没有尖叫,没有挣扎。她的表情甚至既不惊恐也不痛苦,而是异常的平静。
伊恩的眼神依旧燃烧着,他握紧剑柄,似乎随时都要刺穿艾琳的咽喉。
“对不起。”她闭上眼睛,轻声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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